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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刊2016年睡莲号总第39期之语

来源:萨尔瓦多 时间:2018/9/8

  语伞,女,本名巫春玉,年4月生于四川,现居上海。作品见于《诗刊》、《十月》、《世界文学》、《青年文学》、《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散文诗》等多种刊物,作品被选入《新世纪十年散文诗选》、《中国当代散文诗百家精品赏读》等多种选本。曾获第五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诗潮》年度奖()、第七届中国·散文诗大奖()等多种奖项。出版散文诗集《假如庄子重返人间》()、《外滩手记》()等。

◆语伞自选散文诗

外滩,或者光

1

上面是一蓬火。

跪坐的人把眼睛隐藏在掌心。

深陷一个下午,我能看见什么?关于星期一和未来,学习燃烧与熔炼仍然显得紧迫。过去铸造的句号,水果一样被消化,日子的果核模糊在光线里,渐渐成为幻术。

事实是深秋将至,街道图案骤变,我宠爱过的薄纱长裙,已经懒惰成疾。

2

江水东流,当我作为俗世的影子,与外滩交换了眼神和思索,抬头望见星辰的须发,正以瀑布的形式,完成光明赋予的使命。

外滩从来不膜拜沉默——

适时选取白云低垂的方法耳语。

波浪般扩散的指纹里储备着太阳神秘升降的行踪。

用修长的身体抵达岁月深处,否定了一切黑暗和废话。

在这个城市打拼的人,如果身心受伤或局部痛苦,外滩就是阿司匹林。便捷,且疗效显著。

而我对外滩的爱,可以医治我对生活的恨。

3

石库门里的日记本,纸面发黄,字义难解。旧上海的传奇或秘密,早已深埋高楼的深渊。今天,人们出行之前发送一条袒胸露背的微博,似乎立即弥补了遗憾的漏洞。

同时,近视眼和人性的弱点一样,越来越多;因为雾霾的内忧外患,戴上眼镜仍然看不清楚真正的远方。

我在咖啡馆里与水果茶对视,我们同时窥见傍晚的压抑,踩在落满香樟叶的人行道上。环卫工人下班了,灰尘混入焦虑的形态之中,被匆匆赶路的人沿着呼吸,携带回家。

情绪病加速扩散。

酒精在餐桌上自嘲:既然婴儿的哭声都不能遮盖人心的苍凉,我为什么还要向人类献媚?

嘴唇与舌头犹如分离,外滩也无法道出苦衷。

4

我们在此生活,血液里依旧开紫红的花朵。

当我整理皮肤,推开身体的大门,领悟外滩的照耀,我相信了世上存在“光”这种奇特的物质。玻璃窗外,佩戴金色宝石的太阳在大地上留下了明亮的亲吻的印痕。九十九只鸟儿手拉着手,它们在风中振翅滑行。

阴影的象征意义迅速迷失,被彻底征服。

光在真空中的传播速度,就是绚烂在生命中的传播速度。

我替鸟儿掸着羽毛,左脚迈进超市,右脚迈进厨房,愿意在窗格子内接受命运宣读的任何判词。

我再次遥望苍穹,把夜晚望出了如日中天的气场。

月亮,替我找到了反光的奇迹。

5

临近睡眠,双手回到肉身。

光在变奏,支配眼睛,映照出房间的沉默。

我锁紧耳垂里烦躁的音节,枕边无歌。

有人看见丢失外套的人戴着面具,徘徊在十字路口,就着寒冷,吞下一个又一个叹息。某只路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就熄灭了。

无声的街道,竟然被一个夜晚折磨得不知所措。

迷路的异乡人,自抱双肩,受聘于凄凉。

心,被自己纠缠。

命运有时集体发烧、感冒,流行性病毒,蔓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有时,锁与钥匙相距甚远,抑或,互不相识。

6

霓虹闪烁,外滩正在夜晚盛装宴请南来北往的宾客。

泅渡者站满了浦江两岸。

他们都在捕梦。

他们借着外滩的光影,煮酒论茶,探寻攀援彩虹的梯子。

百年沧桑收起仰望的脸颊,从旧洋房混乱的化妆舞会现场,伸向精致的当代。

散步。奔跑。抹去疲惫的尘埃。

他们被自己的目光擦伤,又从伤口里流泻一种奇异的光波,带着历史的色彩、味觉和呼吸,躺在潜意识辉映出的宿命里。

一个词语,暗藏着舌尖的魅影婆娑。

外滩,外滩,它的额上缀满星辰,身上写满普世的秘笈。循着光谱,我起舞,亲吻风的波涛,黄浦江被我当作长笛吹响——

颤音,滚音,滑音……

那些高楼、面孔和文字,那些脚迹、汗水和歌声,那些火焰、酒和疤痕上的欢乐……一起拍打着整齐的清晨和夜晚。

外滩偶尔投下真实的影子,像抚摸我的脸和心脏。

其实,人们在太阳下工作,在月亮下学习,不敢亏欠时间太多,只为不再漂泊,永远把外滩认作自己的故乡。

7

江上的邮轮,落入我的眼里,又从我的眼里遛走。

谁能紧紧抓住自己灵魂深处真实的对白?

我用一只眼睛的余光,爬进世人饥饿的心灵。我在血液里洗澡。我在脉络里洗澡。我在笑里洗澡。我在哭里洗澡。我在死亡的表情里,洗不尽人类的精神之痒。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的体态、姿势混合了情绪的色彩,秘密复制祖先的习惯和审美,在会议室、商场、医院、学校等合成的麻布上,参照外滩的明暗和远近,绘画。

指尖下的草图,在瞬间,抒写永恒——

他们举着向日葵的头颅——

亦有梵高式的忧伤——

道路不自信的时候,低沉,颓丧,说话吞吞吐吐。

起风了,满街的法国梧桐都在等待凤凰的到来。

8

漂亮的餐桌上,食物的香气在升腾的烟雾中活出了兴奋。

决定花草生死的人,从追逐繁华的表象里走出来,卑微地排着队,在立于花草间的墓碑前哭泣。

一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一小时过去……

一天过去,一月过去,一年过去……

肚脐里聚满了人类天性的眼睛,任何一只眼睛都不会听从我们的意愿随便关闭,但我们可以决定,使哪一只眼睛更璀璨夺目。

缅怀或记忆都是虚拟的。

我在其中问候,道别,带着外滩的真实。与人们一起,杯盏交欢,裹腹前行。

那些不可寻觅的东西,正在不可预见的未来,闪着光芒。

如果你没有看到,一定是未曾认真,注视过。

外滩,或者悬崖

1

死于七秒之内的抚摸。

每一本书,都是。床头柜过于凌乱,已无空处容纳一个人的思想有半点倾斜。

是闭上眼睛的时候了。手指,驶向灯的按钮。

黑暗覆盖一切之后,大脑又从混沌中初醒。汗水纠缠,空调真的坏了,同时失去了说话的权利。夏天的舌头越来越长,像缺乏精神和灵魂的交谈者。

晚餐早已落幕,残茶剩饭,隐去最后的身份。

双手在无助中沉默,把被子,揉进心脏。

2

睡眠的跑道不能偏离。

起程。藏好地图。抵抗梦魇。泥石流的高音部分比傍晚的南京东路还喧哗。人潮涌动,如岩层粘连,矗立,高高的,与外滩渐渐合拢。

朝九晚五的航迹无法概括这个城市的生存模式,它必须烙上霓虹灯的美学内涵。

我踮起脚尖,假装望月。

我把目光伸到天际,从云朵中取出食指的力量,打开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外滩在云端化为神像。我能向它献出些什么呢?

汽车挤瘦的街道?

灌满方言的纱窗和门?

与世界对话的最佳角度?

岸和高楼的处世哲学?

或者,悬崖峭壁上一朵紫花地丁的幽香,以便消除空气中浮躁的热毒?

信号太弱了,我无法连接网络,去百度答案。

通晓卦象的人在不同时间从不同方向复制了同样的语气和言辞,砸向我。

3

我的外壳不敢向前迈步。

顽固的恐高症折磨着我。

东方明珠的悬空观光走廊再次在我面前缩写成警句。浦江两岸被迫沦为深渊。人心抱着厚厚的肚皮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我错把江面的一排排水鳞片看成是整齐的时光,我把未来的智慧错当成我,在那些看似正常的鳞片下翻找魔术师的道具。

必须先学会障眼法。

必须在自我欺骗里把假象记得更牢。

在我和你们之间,在你和他们之间,在他们和我之间,谁能控制血液的温差?如果温差是零,譬如四季如春,可以随时从袖口掏出扑腾着翅膀的鸽子,并且,鸽子不是道具,那将是何等迷人的图案?

4

我站在数字上,把亲人,年龄,放在一起。

疾病和愁容在一本书里,被陈芝麻烂谷子划出了断断续续的波浪线,成为左上角和右上角折痕最深的那几页。

我摸到痛。我听见咳嗽声在房间的另一个身体里,或急促,或缓慢地,走动。

怎能惊动那些不安想法?向下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向上看,岩石上的千年灵芝闪着灵光,与双手的距离,那么远。

旋转楼梯和直升电梯在这个城市的内脏里逶迤,我在临睡前曾经纠结过两条路,不是旅途,唯有方向,然后,一阵风吹过,像卷画轴一样把路线卷了起来。

在数字面前,最后一步,我迫不得已,只能做减法。

5

新衣服省略了变旧的姿势。

只是昨天和今天,我目睹了它们的一生。

它们曾经在水和阳光中颠沛流离,又在寂静中等待各自命运的降临。有时,某一个它,莫名其妙地,就在我的一个念头里,早夭。

莫名其妙是一种危险。

无数睡梦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体验过这种危险——

不知道是某天的某个时辰,你在崎岖小道上匆匆赶路,仿佛后有野兽和追兵,你跑得越急,脚下的深渊便越深,你最终右脚踏空,掉了下去,然后醒来,卧室的墙壁如山峰,你躺在山谷里,发抖。

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姑娘,经过爱情。

6

外滩托腮假寐。

人们暗植的理想,在它的身体里繁衍。我在它的皮肤上找出最陡峭的部分,练习攀登。早餐延续着我的虚无。五谷杂粮延续着肠胃的虚无。浦江两岸的高楼成为松树、栎树,地上落满榛子、板栗。

精通播种和收割的人忙于各种会议,每幢大楼里咖啡和酒的味道都不尽相同,因为每幢大楼长在各自的悬崖上,环境和气候存在差异,海拔高度也直接影响舌尖的味觉。

但是,一个叹息在品尝人的内心事件时,人,就回到了源初:觅食和恐惧。

人性的野果子正在被疯抢。

我站在自己的对面,对自己,恨意渐生。

7

失踪是个好词语。

令人不欢喜的,就命令它们,失踪——

旧梦拾起一个龙泉青瓷小杯,我上下端详之后,茶水原谅了干裂的嘴唇。

空杯子并不言语。温润的釉层,用自己的胎身兑换碧青的影子,像玉质的光阴,如果影子间适宜穿插一句话,那么一定是,情话。

青春写完燃烧赋,我再也掏不出我的心。

我的心,压在了白昼与黑夜的疲倦之下。

岩层彼此接骨,又轰然倒塌。

愿意冒险的人越过一日三餐,在烟雾缭绕处寻找牙齿的棱角和舌头的边缘,光芒成为外滩的美食,而它的肉身返璞归真,操纵了我的历史和信仰。

8

清醒的人抱着聪明的脑袋哭泣,糊涂的人在夜晚练习死亡的时候得到了满足和笑。

我退回图书馆。

我亏欠了陌生汉字太多的友谊。

扑满灰尘的旧书字迹已经模糊,我在最紧要的一句话后面补上标点符号时,内心的迷茫,就散去了。

明天早晨,雷击般的响声还会从高处滚落。

我,才是我的危险。

因为只有我,在逼向我的未来。

外滩,或者路

1

打开门,向前。

路的镜头晃动出沧桑的形态。

各种影像在它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汇集,构成喜剧,或者悲剧的模样。

另一个天空悬浮的,是可能的昨日。

窗外年轻的草木,又站出了新的信仰。我咽下黎明前的断梦,在母亲的叮嘱声中提取早餐的营养和意义,感受一个词语携带拼音和偏旁,走出字典。

感受行路——

无非是目光请远处与近处对饮,无非是双腿绕过障碍物,手指辨别岔道,无非是沉默带着石头的重量,站在一条路上说,足迹只是时间的偶遇。

2

当路以外滩的身份出现,俗事就密集了紧急的气笛。

谁也不能独自停下,必须以浪潮的姿势完美配合。

满街的鞋子似乎深谙音律,每日打着专业的节拍翻唱水泥地面,我迎上去,在内心翻唱熟悉的小区和楼群。

柏拉图与苏格拉底,一个在问,一个在答。理想国路过我秘密的心脏,我的血管,已被这个城市灌注了太多高贵的谎言。

我探出头去,通向龙之梦购物中心的花园路抢夺了我的眼球。我看得更多的,是人们的手指在计算器的花园里跳舞。

他们的心在某些时候与花朵毗邻而居。

他们的须发和手臂,很快就在我眼睛里长出枯黄的叶子。

城市幻化为人的森林。彼此推移。自由组合。瞬间消失。仿佛是大自然以生命的权利所奉献的天衣无缝的魔术表演。

3

往来通行,岔道很多。

沿着四川北路向前,即见外滩。四川与上海的距离,只隔着几个省份的方言。我伸长手臂,试着涂改舌根的图形,尽力与方言们亲如一家,以便凝聚它们头顶的祥云,来压低乡愁。

我并无借尸还魂术,仍然身披蜀人的赤诚,在人性的河流中,坚持仰泳。但我常常看见蝉、螳螂、黄雀在水中谈判,成群的鱼与鲲鹏守在庄子的门口,它们是在等待七月的风扶摇直上?

献出捷径的方向,难以预测今天与明天的距离,常常死在白日梦的忧伤里。

哦,对路客气一些——

人们立即转过身来,穿好恰当的鞋子重新出发。

背负十字架行走,是非恩怨像灶台上积攒了多年的油污,我始终没有找到一张真正的万能抹布。

4

一个装满顾虑的苍穹,无法同时盛放暴雨和太阳。

我不确定外滩深刻的召唤,我只能在风吹草动时跟随眼睛和耳朵,认真收录某条路的神秘显像。

踩着人行横道的腹部穿行,绿灯在上,步伐不是一本超越时差的巧书。

人们站在合适的位置,在途中等待神秘的机缘。

我等待十字路口那个朴素的城管,用黝黑的面孔贴出暗示的布告。他重复多年的表情和手语,再一次毫无新意地重复出他的性格特征。他偶尔抛出一堆粗鲁的词语,还是无法阻止闯红灯的人在车流的夹缝里练习冒险。

这个城市,到底住着多少心存侥幸的人?

公园一角的宁静尘封了鲁迅的呐喊,只有石库门还在痛诉脏空气要如何为上海的繁华还债。

5

脚印在自己的外套上寻找答案。

我在道路的袖口捕获了另一个我的存在。

大梦吞食毒蛇,我吞食整个夜晚。佛经里的生字太多,没有读懂的人都以高僧的姿势盘坐。

善良的人开始揣度道路的心地,我在幻觉里切割时间,陪迷途的羔羊走路。

紫色的喇叭花开了,一个城市的美被它们的芳香喊出。而一群身患忧郁症的病号,正在黑暗中试图将破碎的灵魂抛弃。

我在冥想中醒来。

我想掐住一条路的七寸。

我在赫尔曼·黑塞的文字里复制了悉达多的影子——

那个永远自我否定的“逻辑”。

6

多年以后,我亲手割断的风筝,还能不能找到故乡的软肋?

亲人仍不能常常相聚,不是距离捏造的借口。路,早已不是千山万水。路在不断繁衍,只是我和许多行路的人一样,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应该先走哪一条,再走哪一条。

上海在历史的回音壁上镌刻记忆,英雄的脸上淌过血泪,名嫒的旗袍上写过悲剧。今日的酒吧里,仍有人身陷迷雾,在酒精里曲解方向。

于是,尘埃倒立,横山路和新天地重建了人们的内心。

法国梧桐还在为这个城市撰写日志,多少花朵的隐私还来不及忏悔就已凋零,多少枝条的秘密并未发芽就被修葺,多少根的思想不曾被理解就形同枯槁。

长路漫漫,我的目的地,在有和无之间徘徊。

我一直在寻找身背指南针的人。

7

分不清是路在挥手还是外滩在挥手。

我向前迈出一百年,虚构自己的坟墓。

一本书,正在为一首诗,守灵。

卧室多像躲在这个城市里的甲壳虫。我在甲壳虫的体内放逐不安的臆想,无数条想动又动弹不得的细腿,在时间的乐园里,生锈。

现在,稠密的晚餐闭上了眼睛,酒杯已精疲力竭。我翻开书,返回商周,流浪在“小雅”与“大雅”之间。我的马匹,瞬时奔驰于云朵之上。

天空与大地对应,我走遍自己,无数的影子在太阳下复活。

一个城市的心脏,被理想的喧嚣攻破。

丢下《诗经》,我说,归哉,归哉!

外滩·和声

1

立体的气息,微凉。

顺着饱满的浆果的汁液——

在树冠高坐的秋日,被人体吸收,被外滩的钟声储存。

某些秘密事物,正穿行于喧嚷的大街,比耳朵沉默。

向晚的风中,落叶与落叶,在地面完成着一场场另类的相逢。我们都是过客,我经过它们,或者,它们,经过了我。

拧开面前的饮料瓶盖,一份仁慈的营养成分表捆扎了我的舌头——

果实最初的酸涩,已不可尝。

张口的眼睛,在复杂多情的味道里,亮出黑白琴键。

2

乐声来到我手上。

我梳头。断发掉落一地。

在镜子里眺望我的人,复制下我的忐忑,转过身,挖掘体内的火焰。几朵云在窗口沸腾,我取下墙壁上的帽子,遮蔽不安。

昨夜的风雨修改了我的行程,我却无法修改越来越令我难以承受的年龄。

怀揣几张银行卡的隐私,我走向一个城市的命脉——有着犀利目光的地铁——曾经的海底……

蜂拥的表情,受制于大脑隐秘的渴望,像海底的附生植物,意识飘摇,无牢固的根须。

新建的楼群越来越高,俗事深邃。

我像间谍一样,潜伏进一张地图的要素和诡异,被迫受命一切未知的可能。

尾随昼夜,因时制宜地,转换角色。

3

摩天大楼在陆家嘴公开了几百年前的隐身术。

我翻遍口袋找寻钥匙……

门从昨夜的梦中飞出——

一只蝴蝶,抖动老旧的尘埃,在锁孔里和鬼谷子相谈甚欢:有人拐弯,有人抹角,有人困于白纸黑字,进退两难,不慎掉进失眠的洞穴……蝴蝶修成了鬼谷子的秘密门徒,太阳最烈的时候,它们的翅膀不说话,就攻破了对面高楼里捭阖者的心墙。

餐桌旁摆放着椅子、凳子和沙发,相见恨晚的人折断语言的障碍,在鼻翼处集合了米粥和蛋糕同时散发出来的芳香。

筷子认刀叉作了知己。

星空下,门和门,已懂得相互通融。

4

坠入上海繁华的曲谱,我并未看清自己作为符号的样子。

我只看到周围密集的人群,无论晨昏,都同时敲响了策马奔腾的节拍,不断凝视红绿灯和斑马线,驰骋在天苍苍野茫茫的内心。

隔着一个我看他们,凭空捏造他们的祖籍和姓氏,他们就和我纠缠不清。

而我有时,又臆想误入上海历史里迷人的废墟,漫步于王安忆笔下充满小资情调的老弄堂,路经过街楼的故弄玄虚和飞断流长,去亭子间以局促的心情读旧报纸,听一曲早已被遗忘了的由时光倒带的长恨歌。

爱热闹的黄浦江,它的夜晚是富足的。

这时,人们适合歌吟。夜上海的浪漫情愫,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桃色危机里动人魂魄。马路天使的叫卖声,熄灭在廉价的泪水里,试图引用一个周璇式的悲伤,化去整个上海的忧愁。

然后,洒水车来了,新时代的马路天使点燃了黎明的狂想曲。

干净的路面,入选为新一天的背景。

5

寺庙门口的算卦者,没有接住现实抛给每个人的预言。

背着祖辈遗训的人,在一幢脚手架支撑起的新大楼旁和远方的孩子对话,他的手机屏幕上粘满了纯白的灰尘,他繁杂的神情,让人难以用肤浅的见识目测。

一群孩子从我的猜测中走过来,我立刻就被阳光的好所感动。一个下午,在他们手握炸鸡翅的香味里鲜亮起来,活力四散,夹杂着过于早熟的笑声。

忽尔,孩子们又吵起来。一个婴儿最先听到了争执的声音,哇哇地哭起来。他干净的眼神里窜出了惶恐,一双小手紧紧抓住白发老人的袖口。

围观的人群,乌云一般压过来,罩住了一阵虚假的骚乱。

鼎沸的人声,很快就被无力的东风抚平。

我发现了另一个更棘手的事实——

医院,这对错误的近义词,还在继续,错下去。

6

新的探险,开始启程。

喉咙里高调的悬崖,触碰到了心脏的岩石的颤音。

我假借商场珠宝与灯光互动的闪耀,回到唐朝,访问王维的影子。

空山新雨后,想归隐田园的人们,正欲迎合杨浦大桥流畅的线条,在霓虹和酒精的幻觉里,抱着松间明月不放。

他们的爱情,曾经在高楼的咖啡热气里闻到了大地的香萼。

他们的矛盾和叹息,压迫着不经意间变形的脊椎,穿透神经末梢的紧张,摧毁了颈部、肩部和手臂的耐心。

他们的想法,翻越外滩的栏杆,绕过六十四分音符,压低嗓门,学会了隐忍。

友谊被困于时间,在茶和酒的浓淡中,亦增,亦减。

像高音、中音和低音的间歇性失忆。

7

悟性的生长总是滞后的。

我把耳朵伸得比我的听力更远,向街角和弦中传来的那些洋泾浜口音致敬!

外滩驮着大海的智慧,我的沉思在它面前,极端羞涩。

我通过这羞涩,窥视到我隐秘的身姿,充斥着具体的虚无。我需要十根手指,结出一个真实的中心——接受我,只赋予我,唯一的轻响。

人类的故事,穿插着即兴曲与即兴曲的迎面相撞,难以规避哀恸、粗砺和纷乱的情节,乐极生悲的高潮,如果悬案一个最野蛮的尾声——

那是死亡前失调的荷尔蒙里,忧郁的真相。

◆语伞创作手记

它在代替世界,与我交谈

■语伞(上海)

  “一个痴迷黑夜的人。”如果仅用一句话形容自己,我这样说。

  黑夜的神秘与诗的神秘,似乎有灵通之处,许是它们无形的生命里暗藏某种血缘关系?它们是不是亲戚,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欢喜。当万籁俱寂,大地上的事物由清晰逐渐驱向模糊,目光却可无限辽阔与深远,思维亦可恣意妄行。我必须承认,我写诗,大多依赖于黑夜。

  出于好奇,我曾经在夜空下同时观看月亮、星星、霓虹、烟火(如果再有流星、萤火虫等等,我想我会更恍惚。)当各种颜色和形态的闪耀汇聚,我确信我已身在另一个世界,我也确信,是黑夜,让我体验到了如此奇异的光。所以,这些光,是黑夜唯一的慰藉。而文字于我,等同或者超越了这些光,它带给我的奇异感和慰藉,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部分。正如在一个城市的地图上,外滩也是不可或缺的那部分一样。

  外滩。写下这两个字,我难以言说此时的心情。或者可以说,在此时,它作为一个潜意识的意象,已经成为我超乎理性之上的“更为重大的现实”。望着萨尔瓦多·达利的名画《记忆的永恒》,我陡然间感到灵魂在强烈地震颤。一种巨大的视觉冲击感,成功地完成了一次审美侵袭。几块绵软得快要熔化的钟表,特别是垂挂于树丫上的那一只,让我有着想去把它捧扶起来的冲动。但它宁静得可怕。我不敢靠近。抑或,它隐秘的潮涌,像一股狂热的时间的暗流,正在打乱我内心正常的秩序。我因此胆敢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到过外滩的人和没到过外滩的人。”

  很多年前,我常常虚构未来的理想栖居地。离开故乡,抵达一个陌生的地域,在某一段时间,显得很急切。后来,渐渐舍不得了,却又真要作别。而今,我眼前的外滩,这水岸相接的画面,是我治疗思乡病的药引子。儿时有一片河滩,叫做“沙石坝”,有着蒲草、艾蒿、沙堆、鹅卵石等纯天然的绿色玩具,比这个城市最顶级的儿童游乐城都充满趣味。但是,回忆只能永远是回忆了。故乡最亲切的河滩,已被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所覆盖,踪迹全无。所以我对外滩,全然有如对故乡那片河滩相似的依恋的感觉。一个写作者的童年记忆和生活经历,是与其文字息息相关的,因此无需细说,便可窥见一斑,更难以掩饰。但诗人对自己的诗作过多地自我定义,我认为是遗憾的。诗人应该将更大的想象的可能,预留给读者。那种因共鸣而心生的愉悦,古人称为知音,今人叫做缘分。人与人,如此;人与景,亦如此。我与上海,岂能例外?这个城市的一切与我,岂能例外?外滩与我,又岂能例外?

  外滩,理所当然是上海的代名词。移居上海十余载,一个国际大都市性格里的骄傲与脆弱,被庸常的现实生活逐一而迅捷地体现,让我目不暇接。似乎人人都是渡客,每天都在匆匆碌碌地赶赴渡口。抵达渡口的人,又处心积虑地,想自己手拿双桨掌握方向,成为摆渡自己的人。外滩,在上海无疑有着“光”的磁场,它普照着所有捕梦者去追寻理想之路,同时它又是迷茫者审视自己的镜子,而有时,它还看到某些人在它面前一次一次把自己逼向绝境。我以梦游者的身份,游荡在上海越来越眩目的外在形态之中,对现代人的现实处境和精神状态一览无余。在城市文明病:沮丧、失眠和纠结的作用下,人心常常偏离轨道,甚至扭曲变形。现代人应该如何喘息?连庄子也未曾给出明确回答。我无数次独自漫步外滩,在目光里省去浦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排除世俗的一切杂念,听风。黄浦江的潮水,被我看出了彩色的魅影和无数生命的在场。我看自己如看他们,我听他们如听自己。漫游在简明的自然之外,接近芜杂的精神的诱惑与危机,我自我存在于内心,也自我存在于世界。很幸运,我面前有一个外滩。它在代替世界,与我交谈。

卡尔维诺在谈到蒙塔莱的诗时曾说:“我把世界的消失,当成是城市的消失而不是大自然的消失。”世界与人类同在,城市永远不会消失。尽管很多时候,我们内心深处暗藏着从城市逃离的冲动,但我们仍有数不尽的生活在城市的隐秘理由,仍有足够的或主动或被迫修复精神故障的能力。当我们领悟到活着的丰富内涵,便热忠于不可预见的未来的光怪陆离,不断征服现实又不断被现实所征服,不断被时间借出又不断被时间归还。城市虚构的魅惑,对向往抽象特征的人心来说,无疑产生着多种奇特的抚慰。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等到另一种理想的城市的诞生。

  写作,就是实践记忆的经验,用个人的乔装集体的或大众的,无法向自己或他人说尽的那部分,乃写作的秘密。这个秘密属于我的空间,很长一段时间被外滩所占据、所充满,正如几年前被庄子所占据、所充满一样。散文诗让我听到了文字通灵的回声,记下了意念在瞬间缔造的神秘结果。现在,外滩和静默的夜晚,就在我身旁。

  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我并不是唯一醒着的人。

(以上内容原载《诗家园》年睡莲号)

本期发稿:章治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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