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7月,奥维小镇阴雨绵绵,凡·高如痴如醉地创作,他说:“画画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愿意为之奉献一切,乃至生命。”
7月27日,照常外出画画的凡·高很晚才返回住处,他步履蹒跚,捂着被子弹洞开的胸口,在饱受痛苦折磨两天后,离开人世。
在这最后一个月的创作中,诞生了后来传世最广也最具争议的凡·高画作——《麦田上的乌鸦》——在如火焰般扭曲的金黄麦田和乌云密布的天空之间,飞满幽灵般的群鸦。
尽管有不同的资料证实,这并非是凡·高最后一幅作品,但许多人还是愿意相信,凡·高已将“遗书”展现在了画布上——“我在乌云笼罩下空阔的麦田中,可以自如地表达我的忧伤和那无垠的孤寂……”
这是我们都很熟悉也最激动人心的死亡绝唱。但更多的绘画大师们在弥留之际,在画布上涂抹了什么?或者死亡向他们展现了什么呢?
法国作家巴尔纳·尚巴所著的《最后的一幅画》中,收录了位艺术大师的弥留之作。同时探讨了每一幅画怎样蕴含了一位艺术大师毕生的心血,以及他们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感悟。
画家们最后一幅画各有各的情况,他们面对死亡,也各有不同。但最后一幅画,吸引着人们仔细观看,试图在其中找到画家们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寄语。
艺术生命最后的悸动
文/巴尔纳·尚巴译/孙庆昕
(本文内容选自《最后的一幅画》)
#1
马克·罗斯科
MarkRoth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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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5×.1cm,丙烯酸涂料帆布画,
马克·罗斯科出生于俄罗斯的一个犹太家庭,他移居美国后,保留了原俄语名字中的“罗斯科”他悲观抑郁,一直试图自我疗愈。
这幅长方形画作《无题X》创作于年。画架之上,一股晃动的鲜红像偾张的血脉,代表了生命,抑或是地狱。
年2月24日夜里,罗斯科穿着内衣、衬裤和黑色棉袜,在厨房用剃须刀割开双臂的静脉,面朝洗涤槽,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自杀之前,他刚以高贵恭敬的姿态将作品交给伦敦泰特美术馆展出。
#2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
GustavKli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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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5×.1cm,帆布油画,
克里姆特自述:“我是一个画家,日复一日,从早到晚地画画。”他尤其喜爱画女人和开满虞美人的田野,经他的笔一调,画作变得让人分不清是田野还是女人。他大胆地展现女人的性征,并镀以金色,仿佛达娜厄(Danae)女神复活。
克里姆特是第一位画全裸孕妇的画家,他认为他画中表现的情色有羞耻感。他不是用色彩去凸显女人,而是让女人去凸显色彩。画中的孩子像是他逝去15年的儿子奥托(Otto)的幽灵。
看着这幅作品,克里姆特眼中浮现出8年前创作并于前一年春天修改完成的《生与死》。战火与死亡即将结束,生活也会重获安静,《新娘》呈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克里姆特需要继续画右半部分的上部和下部空间,但他没能完成这幅作品。
1月11日,他突然中风,因脑出血倒地,在医院熬了4周后离世周围哭声一片。公证员在办理克里姆特身后的继承事宜时,发现他仅统计在案的子女就达14位。失丢了画家的《新娘》,被安置在他好友艾米丽·芙洛格的家中。
#3
弗朗西斯科·德·戈雅
FranciscodeGo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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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尔多的卖牛奶姑娘》,74×68cm,帆布油画,
晚年的戈雅和他年轻的同伴莱奥卡蒂娅(Leocadia)在法国波尔多居住。戈雅给儿子写信道:“我会非常长寿,活到90岁,所以你要帮我做一些金融投资,以备养老。戈雅的身体有众多毛病:耳聋、视力模糊、头疼难忍。但他依然充满活力,甚全打鼻穿看黄色长靴,踩看明桃木马髓,骑着骡子回马德里。
年年初,戈雅的身体状况恶化了但他未留意。4月1日,戈雅很高兴地和前来看他的孙子共进晚餐。第二天,戈雅昏厥了,不省人事,当他慢慢恢复意识后,发现身体右侧已然偏瘫。
82岁生日后的第3天,他口述了一封信给儿子,配有在世证明。当信件到达儿子手中时,戈雅已经去世了。西班牙总领事处理了遗产事宜。戈雅将家具和衣物留给了菜奥卡蒂娅,将钱和作品留给了儿子和孙子。莱奥卡蒂娅一直保留着《波尔多的卖牛奶姑娘》,但两年后,她因为经济困着把这幅画卖给了戈雅的一个银行家朋友。她说,戈雅曾要求她不要贱卖这幅作品。
#3
伊夫·克莱因
YvesKl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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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与颜色一号》,×.5×3cm,木板上覆盖烧灼后的合成树脂,蓝色和玫瑰色油彩调色,
《火焰与颜色一号》概括了克莱因的艺术人生,身体绘画、火焰画、克莱因蓝等艺术表现形式在这幅作品中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克莱因给两位女模特身上喷了水和颜料,让她们在涂了防火材料的画布上留下胸、手臂和大腿等身体印记,随后他用喷火器喷画布,再上色完成作品。画面中,两位起舞女子隐约的蓝色身影消失在金色与浅红之中,舞者仿佛飘浮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克莱因在纽约的展览失败了,后来他参加了夏纳电影节,在观看以他本人为主题的电影时,气愤于影片对他艺术的曲解,心脏病发作,几个星期后去世。两个月后,他的儿子诞生了。克莱因下葬的公墓远离蓝色的大海,他的坟墓被金色的花瓣覆盖。30年后,《火焰与颜色一号》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中,以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4
萨尔瓦多·达利
SalvadorD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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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的尾巴》,73.2×92.2cm,帆布油画,
萨尔瓦多·达利根据法国数学家勒内·托姆推出的“突变论”,创作了一系列作品,《燕子的尾巴和大提琴》是其中最后一幅。突变论讲的是环境中微小的变化如何造成行为上的突变。人们在画中可以看到自行车把手形状的胡子,还有大提琴和燕子的尾巴。
因卧室起火,达利差点儿死在床上。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他的医生不合时宜地把自己的家人叫来,要和这位艺术大师拍照合影。
随后的5年里,达利几乎不见任何人,直到年去世前都在探索物理理论。在他床头的书中,有一本《时间简史—一从大爆炸到黑洞》。达利葬于西班牙菲格拉斯市达利博物馆的穹顶之下。
#5
伊利亚·列宾
lliaRep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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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的哥萨克人》,×cm,帆布油画,
列宾83岁时创作了大幅作品《跳舞的哥萨克人》,描画了哥萨克人的传统舞蹈,有杂技、旋转和跳跃。画中,对角线右侧的大胡子舞者置身于彩色旋涡中,他穿着闪耀的袍子,爽朗地大笑,纵情地跳舞。列宾用蓝色长线条,融合红色与金色,展现出节日自由欢乐的场景和哥萨克人蓬勃的生命力。他一边用手指微调画布上的线条,一边说:“好欢快的场面,即使百岁老人也想参与其中!”
列宾非常珍爱这幅作品,前后用了两年完成。画架上还有一幅《涅瓦河畔的普希金》,列宾断断续续地画了它30年,最后决定放弃。86岁时,他在房前的小路上慢慢散步,看着路两边的白桦树,感概岁月不饶人。他遗憾没能亲自挖好墓穴,但他提前在墓穴前种上了一排玫瑰花。
#6
亨利·马蒂斯
HenriMati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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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黄裙子的凯蒂娅》,82×61cm,有铅笔线条的帆布油画,
凯蒂娅是画作《穿黄裙子的凯蒂娅》的模特,她有一对坚挺的乳房,马蒂斯亲昵地称她为“梧桐”。这幅画的主色调是黄色与蓝色,像他5年前的作品《黄与蓝的内在》。画中,茶具、柠檬、花束、玻璃杯、独脚小圆桌通通不见,只有椅子的扶手和绿色的裙子。
马蒂斯赞美色彩的魔力,让色彩在画中舞动,由此得到无限延伸。他说:“创作就是要描画出你目染景物之后的感受——像诗歌一样。”马蒂斯没有给凯蒂娅描画出眼睛、鼻子和嘴唇,椭圆形的脸上空荡荡的,明亮的黄色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这如同他年的作品《静坐的玫瑰色裸女》。
#7
弗朗西斯·培根
FrancisBa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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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的研究》,×.5cm,油彩、喷雾和粉末帆布画,
培根创作完这幅作品,就准备回到马德里静待死亡。他喜欢西班牙,这里有迷人的晚霞、令他呼吸顺畅的空气、两段旧情、普拉多博物馆和最后一个情人。
尽管医生叮嘱哮喘病人不宜坐飞机,培根还是冲动地买了机票。飞机刚落地,医院,于一个星期后离世。被白布覆盖的培根像博物馆的一幅画,上边贴着写有他名字的标签。培根随后被火葬,无人陪伴,只有几个新闻记者闻讯赶来。
培根死前曾说:“当我死了,就把我装进塑料袋里,扔进下水沟。”
#8
保罗·克利
PaulK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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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55.2×50.1cm,黄麻布油画,
这幅画近乎正方形,曾被称为《俘虏》、《在这里,在那里》或《脸》,它是在黄麻画布上呈现的,边角有着流苏,深蓝色的背景上有一张人脸,它戴着帽子,没有头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嘴像一块膏药,挂着讽刺的笑容,或在做鬼脸。人脸下边是一片如迷宫一样的网格栅。
克利的身体状况继续恶化,他于年6月初住院治疗。6月27日,他得知瑞士政府批准了他的入籍申请。在此之前,瑞士政府曾为他提供了6年的政治避难,使他得以逃脱纳粹的魔爪。
第二天,即6月28日,克利逝世。“二战”结束后,克利的儿子菲利克斯在父亲的墓前放了一块黑板,上边摘录了克利日记里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控制我,因为我住在死与生的分界处。
#9
埃德加·德加
EdgarDeg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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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休息中的芭蕾舞演员》,78×96cm,彩色粉笔和木炭画,
德加65岁时视力衰弱,不得不放弃油画创作。《扶手杆旁的芭蕾舞女演员》是他最后的油画作品,画风庄严奢华。德加描画了墙壁、天花板、扶手杆,两名芭蕾舞女演员穿着蓝绿色薄纱短裙,伴随着背景音乐在排练舞蹈,时光在脚尖或流转,或凝固。
德加渴望抓住芭蕾舞女演员们的美,还塑造了她们的蜡质和铜质雕像。创作完这幅油画后,德加又画了将近10年彩色粉笔画和木炭画。
在《两名休息中的芭蕾舞女演员》之后,德加彻底停止了创作。又过了大约10年,年的一天德加穿着黄色裤子,打扮得像个专业骑师,不慎从马背上摔下,倒在绿色的草地上。他自语:“这回完蛋了。”德加因摔伤严重而离世,享年83岁。
#10
杰克逊·波洛克
JacksonPol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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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红、黑和银)》,60.9×50.8cm,磁漆帆布画,
《无题(红、黑和银)》与波洛克之前的绘画风格略有不同,这幅画的画面线条更稀疏,构图没有以往那样激进,人们怀疑此画不是出自波洛克之手。
面对质疑,鲁思证明她曾目睹波洛克在花园里创作这幅画,创作时间是年7月底,那时波洛克的妻子李·波洛克已经离开家了,两周后,鲁思来到他家中。鲁思害怕波洛克的狂躁情绪,求好友伊迪丝来与她做伴,直到他们一起遭遇了车祸。
鲁思保守这个秘密30年,直到波洛克的妻子去世,并同意接受测谎仪的测试。鲁思去世后,年,一位警察局的侦探对这幅画的表面进行取样分析,发现上面有波洛克鞋子上的纤维、花园的种子和北极熊的毛。侦探后来得知,波洛克曾用白色的北极熊皮作为他在东汉普顿区的房子的地毯。以上证据可以证实这幅画是波洛克的作品,于是,《无题(红、黑和银)》的价格一下飞涨到万美元。
#11
彼埃·蒙德里安
PietMond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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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之舞》,.5×.5cm,帆布油画,-
蒙德里安觉得,他生来就有一个古老的灵魂。理发师不相信他是一位画家,这令他懊恼。71岁时,蒙德里安身居陋室,冻疮难忍,依然满怀希望地憧憬未来。年1月,蒙德里安染上感冒,继而发展成支气管炎,最后又恶化成肺炎。
他于当年2月1日清晨5点离世。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在办公室内宣读蒙德里安的遗嘱后,一个画廊经营者宣称蒙德里安曾承诺将《胜利之舞》交由他展卖,因为在当初卖《百老汇爵士舞》时,他没有收取手续费。
人们没有质疑,最后这幅画被卖给了收藏家,20世纪80年代以万美元的价格转卖,到20世纪末,价格又翻了3倍。
#12
爱德华·蒙克
EdvardMu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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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地里的男人》,×cm,帆布油画,
自年起,蒙克定居奥斯陆附近的艾可利,他创作了一些有关土豆种植和收获的画作。看着这些形状各异的土豆块茎,它们像奇形怪状的肺结核病灶,蒙克想到自己的亲人们接连死于肺结核,内心极度恐慌。
《白菜地里的男人》创作于年9月,是蒙克最后的作品。蒙克认为生命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他直截了当地写道:“我的身体腐朽,然后开出朵朵鲜花。埋葬在祖国母亲的大地里,是一种极乐。”
年1月23日,蒙克离世。墓地有桦树和松柏相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13
赵无极
Wou-KiZ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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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18/03/》,×89cm,帆布油画,
于年3月18日创作的这幅《无题18/03/》油画是赵无极最后的作品,他保留了5年前三折画中的风格。画中有柔软的草和至善的水,细节与整体融合,流光溢彩又宁静致远,引人进入一片深邃的意境之中。
赵无极的画风传承了中国的唐宋雅韵,蕴含印象派的睡莲之美,再现诗人朋友的自由浪漫。晚年的赵无极几乎不再进行油画创作。
年4月9日,这位拥有法国美术学院授予的终身院士佩剑的曾震动世界的艺术大师,在瑞士日内瓦逝世,葬于巴黎蒙巴纳斯公墓。65年前,赵无极从中国上海出发,万里迢迢来到法国,于4月1日在里昂火车站下车。法国诗人勒内·夏尔曾这样写道:“赵无极像一条硫黄色的大鱼,从亚洲的古老王国游到了法兰西。”
《最后的一幅画》
贝尔纳·尚巴著孙庆昕译
中信出版集团,.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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