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榭
最近，你可能多次看过这样的“另类”新闻：
《巴西黑帮强制封城：如果政府不做正确的事黑帮做》
《墨西哥贩毒集团给穷人发抗疫物资，箱子上写着“来自你的朋友”》
《疫情下，意大利黑手党竟然利用“机会”做这些》
……
如果就此认为疫情让国外黑帮改邪归正、投身慈善，就太幼稚了。
疫情对全球经济冲击是巨大的，而黑帮控制的地下经济因为没有正规经济的合法金融工具，变得更加艰难。在生存压力下，有组织犯罪团伙将自己的活动风格改变得更具扩张性、更咄咄逼人，而非惨淡维持、吊命度日。
简而言之，在新冠疫情冲击下，外国黑社会更凶更猛，而非龟缩蛰伏。
墨西哥毒枭：
卖不动货，干脆明抢
墨西哥贩毒卡特尔作为世纪之交崛起最快的跨国犯罪组织，在新冠疫情冲击下，传统的现金流收入来源几乎被一勺烩。
首先是贩毒主业运营受阻。在年前四个月的隔离、停工、航运受阻中，从国外采购的制毒原料无法出产到货。墨西哥大小毒枭们制毒原料陡减一半，芬太尼药丸与冰毒产量受创甚剧。现在墨西哥冰毒在美国街面上的单磅批发价从66-美元涨到-美元，涨幅三倍。
除了毒品，其他生意也难做多了。墨西哥依赖国外货源的物资不只是制毒原料，还有假珠宝、假箱包、假手表这些仿冒伪劣产品。因为停工与隔离，采购自大洋彼岸的山寨商品也没法到位，从首都到各州首府的假货店大批关张，店主们纷纷告知收取“保护费”的黑帮大佬们：生意断档，关门结业，进贡的例规我给不出，该怎么办随您高兴。
●电影《贩毒之地》剧照
墨西哥黑帮另一大财源是在国境东边的墨西哥湾各油田里盗吸、盗卖石油。但由于新冠疫情带来的全球油价不景气，原油价格下挫到史上首次的负数，现在墨西哥金链大哥们都知道偷石油都赔钱了。
但你以为墨西哥黑道就这么颓了吗？你真是太小看这些猛人的江湖智慧了。
首先它们并不担心贩毒市场会真正消亡。毕竟疫情肆虐与经济衰退都是让人更容易寄情于毒品麻醉的状况，市场反而会发育得更丰足。就算涨价三倍，还怕毒虫不乖乖给钱买粉？
一位匿名的毒帮成员说，墨西哥贩毒们对于之前贪便宜，过于依赖单一的原料采购渠道很后悔，现在痛定思痛，正大力改造毒品生产供应链、与原供应商脱钩，只要疫情结束美墨边境打开，生意猛攀新高峰不是梦。
而且黑社会又不是亚马逊、沃尔玛，卖不动货、没有收入，手下有人有枪，难道不会抢吗？而且政府军警现在要确保隔离、维持秩序，抓贼打战的人手远不够用，正是杀人放火抢钱抢地盘的好时机。年3月是自年来墨西哥暴力犯罪致死数最高的月份，光是官方统计数字就有起凶杀，实际数字只有更高。
●“毒二代”赈济贫民现场
为了巩固后方，墨西哥各大卡特尔在自己的根据地老巢都大力宣传自己给当地乡亲施粥散药。其中以大毒枭“矮子”古兹曼的女儿亚历山娜·古兹曼最显眼，她在家乡辛纳罗免费散发生活必需品的消息，是辛纳罗卡特尔公关活动的关键部分。
当然，黑道大哥就算施粥散药也不真是白给的。墨西哥东南部“哈利斯科新一代”卡特尔的做法非常典型：以“慈善捐赠”的名义把药物、医疗用品强卖给势医院们——不过六成药物是要么伪劣要么过期的贼赃。
●拉美西班牙语中有谚语描述黑道的赈济：“银币或铅弹？（plataoplomo）”，类似于中文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意为不接受黑道大哥的馈赠，就会挨黑道大哥的子弹。纪录片《毒品贸易》剧照
意大利黑手党：
放高利贷的生意更好做了
美国黑手党虽然在年代后丧失了世界性和全国性的影响，但黑手党在意大利老家始终实力雄厚。即使国民被新冠疫情带累，但意大利黑手党仍然能在逆境中搞钱。
意大利黑手党在疫情时搞钱的方式相对老派，按政府反黑部门的描述，就是放高利贷和骗补助款。
每次经济不景气时，老派黑帮都会比平时更侧重于放高利贷。这种勒索性贷款的目标不全是盘剥借款的业主和个人，更有借机抄底的经营目标。
黑社会知道疫情时小业主与贫民境况窘迫，也知道当下借了高利贷的肥羊十有八九日后还不起。跟平时不同，黑社会此时不图利钱，而是看上了借款人的抵押资产，像店面、公司、写字楼、甚至人身。
●那不勒斯黑手党电影《格莫拉》剧照（TMDB图库）
待到疫情消退、局势回暖，放贷的黑社会就会要借款人奉上产业或成为劳奴。被黑社会吞下的抵押产业，用来洗钱、投资、规避法律风险最适合不过，因为这些公司商铺本身就是有正当现金流的明面资产，之前并没有沾黑。
而且意大利黑手党并不止做这种长线生意，当下的快钱也要赚。意大利的基建、运输、垃圾处理、殡仪馆这些人力密集行业平时就是当地黑帮的投资重点，你难道指望黑社会老实做生意吗？虽然意大利黑手党的基建物流不大会偷工减料搞出豆腐渣，但强买强卖免不了。
●卡拉布里亚黑手党头目的亲民表演。电视剧《零零零》剧照
遇上疫情，官方按人头发补助款、医院等加急项目惠顾本国供应商，黑社会自然会虚报高标价捞工程款、捏造在册雇佣人头骗补助款。政府都把钱送上门了，那还用得着客气吗？
南美黑帮：
隔离期间收钱忙
看到“隔离”、“封锁”这些字眼就兴奋的人，在得知年3月底巴西里约热内卢黑帮自行强制隔离贫民窟的消息后，简直要高潮起来：南美国家的政府还不如黑社会爱民！
误解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封锁贫民窟的南美黑帮遍布多个城市，且实际动机与操作模式完全与防疫无关，而是抢地盘。
巴西在博索纳罗总统当选后，强力部门对盘踞城市的黑帮打击力度有显著上升。里约黑帮借疫情封锁贫民区，与其说是隔离病毒，不如说是趁着官方手忙脚乱的机会先下手为强，重夺被蚕食的势力范围。
●巴西黑帮以贫民窟青少年为兵源，不会容忍官方权力的竞争。电影《精英部队2》剧照
这一逻辑在萨尔瓦多被另一种方式更直接地诠释了。年3月12日，萨尔瓦多官方就开始要求国民居家禁足，但大黑帮“18街”与“MS13”等以武力威胁不配合，因为它们将此视为政府打压它们的势力、迫使它们放弃每月的“保护费”。但在收完3月份“保护费”、萨尔瓦多民间发现病例后，这些大黑帮又武力威胁平民禁足。
●电影《上帝之城》剧照（moviestillsdb图库）
所以到底支持隔离还是支持解禁，全看这些黑道大哥收得到钱与否。只要有钱赚，并不妨碍它们支持隔离的同时绕开隔离。不然洪都拉斯与危地马拉的人口走私黑帮，怎么能现在向本国偷渡客收取比往年高四倍的价格呢？
疫情挡不住黑道大哥们搞风搞雨，南美本地人深受其害，状况比外人清楚得多。
年3月底，哥伦比亚的50个慈善与公民组织联合呼吁，求哥伦比亚、委内瑞拉等国家的武装犯罪组织在新冠疫情中消停点，暂缓流血冲突、收钱偷渡、假货走私等等有碍于防疫的犯罪。
得到的回复是，地区内近30个有规模的大黑帮中，只有一个表态在4月底会接受呼吁按规矩办事……
如果有人将强制执行隔离、改变业务方向的外国黑社会当作既忍辱负重又见义勇为的大侠，而非理性冷酷的捞偏门生意人，那其实是将自己的期盼折射在新闻人物中。
毕竟如果外国黑社会大哥都处处不顺了，惨淡度日的人心里会好过很多。正如上世纪末金曲唱的那样：“只要你过得没我好，我就受得了~”
（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特别爱健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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