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又到了周六，推荐有闲心的且对艺术感兴趣的同学去看“西方绘画年——东京富士美术馆馆藏作品”特展。(温馨提示：地点是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啊，不在东京，而且当心排队)
展览中的世界级绘画大师的名字各个振聋发聩：安格尔、透纳、库尔贝、米勒、柯罗、马奈、莫奈、雷诺阿、塞尚、梵高、毕加索、莱热、契里柯、马格利特、莫兰迪、米罗、莫迪利亚尼、夏加尔、沃霍尔等。
拐过几道弯，远远的看见一束属于戈雅Goya的光。
对不起，你后浪美术学院校花看展览很少拍照，真·只拍一张还虚了
波旁-布拉干萨家族的唐·塞巴斯蒂安·玛丽·加布里埃尔的肖像画；弗朗西斯科·戈雅约-布面油画×cm
这画看着中规中矩，除了小手指着身后似乎有些隐喻，但除此之外也和一般的绘画大师画的画也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关于戈雅，并不仅仅只是喜欢用明亮的色彩描绘一些宫廷人物肖像。虽说他一生重要成绩之一就是作为一位伟大的宫廷肖像画家，但若仅仅如此，戈雅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销声匿迹，即便有朝一日因为某幅画的技法或者作为某一历史故事中的插图被人提及，也断然不会被称之为一位伟大的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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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雅比较长寿，活了83岁。28岁开始与宫廷工作挂钩。进入马德里圣巴巴拉的皇家挂毯工厂工作，之后有高升有离开，但在去世的前一年才最终的离开。期间的50多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舒适的世界被倒转乾坤，在拿破仑军队的践踏下被撕裂。此后，则忍受西班牙君主制死灰复燃等反动浪潮所带来的痛苦。可能是看过的太多，且大半生在经受耳聋及就后遗症的折磨，他的作品饱含着精神性的痛苦，以及极其多变的风格。
也因此，没有一位艺术史学者，胆敢给戈雅的艺术风格定义。不过如果想做个大致的分类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先感受一下戈雅代表作的题材和风格的迥异之处：
佛罗里达布兰卡伯爵何塞·莫尼诺、戈雅和建筑师弗朗西斯科·萨巴蒂尼；戈雅，布面油画厘米×厘米；班柯·乌尔基霍藏品，西班牙马德里
年1月，戈雅接到了到当时为止最重要的订件：为卡洛斯三世的首相、佛罗里达布兰卡伯爵何塞·莫尼诺绘制肖像。
某位英国旅行者曾这样描述，伯爵是“……小个子，如果从他的眼睛来判断，相当忧郁……”戈雅在画中加入自己，很心机的把自己画得比伯爵矮，还让自己的流行辫式，和一身黑衣看似相当低档，而伯爵则戴着一顶高贵华丽的假发，身着华丽的绣金朱红色天鹅绒套装、珠光缎的背心、天蓝色丝光缎的肩带。
戈雅正给伯爵展示一幅画，伯爵手中拿着个放大镜，整个身体却正面朝前，表情坚定。伯爵的头顶的墙上，有一幅国王面带微笑的肖像；伯爵背后是一位神情疲惫的侍从；那座巨大的钟的指针显示是晚上10点30分；桌面上散落着文件、地图和书籍，表明公爵为了他的人民在多么勤奋地工作。
在这之前，戈雅在皇家挂毯工厂接到的第一个挂毯订件是八幅狩猎图。这幅《有诱饵的狩猎》是一幅令人显得奇怪的图像，一条顺从的狗和一些诱饵：睁着大眼睛的奇怪的猫头鹰，关在笼子里的金翅雀，似乎用它们来吸引另一些小鸟自投罗网。
有诱饵的狩猎；戈雅，；布面油画厘米×厘米；普拉多博物馆，西班牙马德里
笼中的鸟儿可能都是剥制标本，瞪着大眼睛的猫头鹰这一形象来自皇家收藏的博斯作品。最古怪之处在于，这些笼中动物被置于自然环境之中，这种错位感显然恰是超现实主义者热衷的腔调。
这幅皇家艺术品反映了当时的时代背景，表现了当时皇室热衷收集大自然的珍奇异宝。笼中的这些动物看起来就像是摆错地方的科学标本，对应的正是这些珍禽异兽被装入笼中从殖民地运到了西班牙。
插画家莎拉·梅考克为《这就是戈雅》配的插图；年，卡洛斯三世在丽池公园兴建了一座最原始的动物园，用来安置从殖民地带回的珍禽异兽。
有关宫廷绘画中的“怪”只是管中窥豹。在大量的宫廷绘画之外，戈雅的画显示出至今都让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戈雅写的很多东西都不能只看字面意思，比如他曾写道：“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一群疯子，其中两个正裸着身子打架，而那个照看他们的人正用鞭子抽打他们和其他人（这是我在萨拉戈萨看到的事情）。”当时他还在耳聋病的康复期，所以不太可能真的去过萨拉戈萨精神病院，最有可能是他在剧院中看过《萨拉戈萨的疯人院》。
画面中的场景显然也正是“舞台化”的效果，观众就像在看演出。有评论称，这也许恰恰很好地表现了法国大革命，因为当时西班牙人把它视为一场群体性歇斯底里症。
有疯子的院子；戈雅，4；铁皮上油画；42.9厘米×31.4厘米；梅多斯博物馆，美国达拉斯
戈雅的讽刺性版画组画《奇想集》总共是80幅，而下面这幅最著名了。
理性沉睡，恶魔乃生；选自《奇想集》版画组画中的第43幅；戈雅，9；蚀版和飞尘法铜版画；21.4厘米×15厘米；国家美术馆，美国华盛顿特区
《奇想集》中的第43幅画的是戈雅趴在桌子上，桌子侧面写着：“理性沉睡，恶魔乃生。”
他的背后是飞翔的蝙蝠和猫头鹰等夜行动物。一些猫头鹰的脸就像是戴着眼镜的人脸，有一只还正用铅笔捅戈雅。
“理性之梦”可能指代的是启蒙时代对科学的痴迷。科学似乎可以推翻教会和宗教的权威，同样也有一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新权力。画中的动物仿佛是从某个博物学者堆满了珍禽异兽的珍宝室里的橱柜中逃出来的。蝙蝠——一种会飞的动物——一直以来都是魔力的象征物。阿尔瓦公爵夫人的豪华官邸中自由放养着伊比利亚猞猁，此画右下角的猞猁可能代表的就是她。
极简的色彩——纯正的黑色——强化了梦魇世界的氛围，传递出某种紧促感。黑白图像也是大众印刷品的常用形式——比如奥苏纳公爵夫妇等“受启蒙者”阅读的法国大革命宣传册就是那样。
而另一幅则显示出他的警醒。戈雅一直与上流社会相处融洽，0年，他试图在家族中寻找贵族血统，但找不到一丝线索。多年后，在创作著名的《奇想集》版画组画时，他把自己年轻时虚荣自负攀附权贵的自我形象描绘成一头驴子正自豪地展示它的家谱，而其实，它们终究不过是一群驴子！
这就是他的祖父；选自《奇想集》版画组画中的第39幅；戈雅，7—8；21.4厘米×15厘米；国家博物馆，荷兰阿姆斯特丹
神秘的东西戈雅都感兴趣，包括巫师、巫术。在《空中的女巫》这幅画中，三个半裸的女巫升腾在半空，像一群害虫一样撕咬吮吸一个倒霉的裸男。女巫戴着尖尖的帽子，上面缠绕着蛇的图案，在顶端又幻化成火焰，象征着她们注定将被处以火刑。这种尖帽子名叫corozas，是宗教裁判所庭审时受审者戴的帽子。
空中的女巫；戈雅，7；布面油画；43.5厘米×30.5厘米；普拉多博物馆，西班牙马德里
画的下面，一个农民因为害怕用斗蓬盖住了头，另一个则索性瘫倒在地。一头象征愚蠢的驴子则在理性的角度强调了整个场面是多么愚蠢。
如果了解的更多，你会发现戈雅很喜欢描绘飞翔的东西，在他的想象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飞行生物，飞翔不只是迎合他的奇异幻想，也贴近他的理想性思维。
在一幅观景画《热气球》（法国阿让艺术博物馆）中，戈雅描绘一个热气球正在空中飞行的景象。面对达芬奇的飞行器掀起的热潮，戈雅创作了《一种飞行的方式》（马德里查拉罗·加迪亚诺美术馆）。在这副画作中，几名男人穿着蝙蝠似的大翅斑，上上下下地挥动拍打，在空中绕来绕去，他们的双腿交替上提与放下，辅助翅膀以飞行。
这副作品显然不是为了科学实验而创作，因为戈雅将他们收编在自己赋予蠢行变体的《荒诞集》系列中。戈雅十分熟悉这些存在与神话或者基督教传统里长着翅膀的生物，但其中近似恶魔的生物让他更感兴趣。猫头鹰、巫婆、蝙蝠，还有狗、公牛、女人以及怪异的假想生物……
《飞行的方式》选自《荒诞集》约-年，凹版蚀刻画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年10月，在法国人的围攻中，戈雅“亲眼见证这个城市的毁灭，我的目标是描绘市民的英勇事迹，我无法宽恕自己，因我对家乡的荣耀是如此动情”。这一时期创作的大量素描后来被用于戈雅最负盛名的作品、对人类惨无人道暴行的控诉的杰作：《战争的灾难》。
第37幅即是这些暴行中的一幅，戈雅参照当年在意大利时绘制的赫拉克勒斯经典雕塑贝尔维德雷躯干的形象，绘制了这幅残躯。
这更糟了，《战争的灾难》系列第37幅；戈雅，—，年发表；蚀版和飞尘法铜版画；15.5厘米×20.5厘米；耶鲁大学美术馆，美国纽黑文
在之前的传统绘画中，描绘战争的图像通常变现为英雄主义，但在戈雅看来，艺术应该是记录真相的手段。这些作品具有开创新意义：既是新艺术，也是令人不安的现实主义。他在其中一幅画上写道：“我亲见这些——比比皆是”——这些是事实，而非想象。
这些残酷的绘画中，最具戏剧性的是《萨图恩食子》，它采用特写让观众直面这个最可怕的食人怪物。
年2月，戈雅买下了聋人屋，应景的是房子原主就是个聋子。随后的三年里，他在房子的墙上，这个属于他灵魂的地方，创作了被后人称为“黑色绘画”（BlackPaintings）的作品。
他在屋子两层楼的墙上创作了14幅宏伟的壁画。地狱般的黑色发挥出自身的力量，众多孤独的人身陷于可悲的阴郁之中，被刻画成解剖层面的各种深洞。
聋人屋大门正对的墙的左边绘制了这个古代泰坦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心中这些挥之不去的幻象始终纠缠着他。有人说戈雅变疯是因为病痛困扰，以及受战争创伤的影响。画面中那种粗粝而狂热的艺术手法，恰恰显示出他宣泄式的创作过程。而最终画下这样残酷的故事或者正是意在表现国家权力的寓意，对应的是西班牙几代统治者屠杀自己子民的愚蠢行径。在不经意间，戈雅把愤怒和悲惨放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萨图恩食子；戈雅，—；壁画转成布面油画；.5厘米×81.4厘米；普拉多博物馆，西班牙马德里
法国艺术理论家安德烈·马尔罗认为，戈雅的《萨图恩》开启了现代艺术之门。后来，萨尔瓦多·达利直接参考了萨图恩消瘦、腐朽的骨头，描绘了《内战的预兆》。戈雅的作品也在更后期启发了弗朗西斯·培根描绘残酷解剖的作品。
内战的预兆；达利，；布面油画；厘米×厘米；费城艺术博物馆，美国费城
戈雅——最后一位老大师，同时也是首位现代艺术大师。
在西班牙，甚至是在欧洲，在那个艺术青黄不接的时间里，还好有戈雅出现。戈雅的作品似乎正是清晰地呈现了同时代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确定的超越层面：人发现了自身的精神维度，并通过这一精神维度超越了宇宙力量，或者说，超越了试图将其碾碎的历史暴力。
他跨越文化和社会都无比动荡的18世纪和19世纪，用黑色揭露一切黑暗。他以他的躁动、怪诞以及革命性剥开其绘画语言的迷思，呈现出理性主义和法国大革命在艺术家的意识、情感和形象世界中所激起的复杂反应。
关于戈雅的一切迷，还需要大量的学习和观看。戈雅相关的传记很少有中文版，对于想了解戈雅的人们来说，一本通俗易读的传记《这就是戈雅》，可以让我们在插画师的辅助下，揭开属于戈雅的黑色迷雾。
点
读戈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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